“取下来。”李成桂的声音突然嘶哑得不像人声。
亲兵拔下箭矢,颤抖着展开纸条。
借着火把的光亮,李成桂看清上面的字。
“明日辰时开城投降,可保性命。顽抗者,杀无赦!”
落款处盖着鲜红的宋军统帅印信,那抹红色在月光下像团未干的血迹。
李成桂的手指微微颤抖,纸条在夜风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他抬头环顾四周,发现城墙上的守军都悄悄盯着他手中的劝降书,眼中闪烁着恐惧。
\"大人...\"副将金宗瑞压低声音,喉结滚动,\"宋军火器之威,西京半日即破。我们...\"
\"住口!\"李成桂厉声喝止,却发现自己声音也在发颤。
远处宋军营寨的火光连成一片,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眼睛。
夜风送来隐约的号角声,那是宋军在换防——纪律严明得令人绝望。
\"去禀上。\"李成桂最终颓然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副将如蒙大赦,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李成桂突然拽住他,\"就说...就说我军士气高昂,誓与开京共存亡。\"
副将金宗瑞愕然:\"可大人...\"
李成桂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你以为我想送死?但王上性格刚烈,若知道军心涣散...\"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城垛阴影里,几个士兵交换着眼色,悄悄将劝降书的内容传开。
很快,整段城墙上的守军都知道了宋军的最后通牒。
一个年轻士兵突然崩溃,跪倒在地嚎啕大哭:\"我娘还在西京啊!听说宋军破城后给百姓发粮...\"
\"闭嘴!\"百夫长一脚踹翻他,却自己也红了眼眶。
李成桂视若无睹,只是怔怔望着城外。
从西京逃回来的伤兵描述当时的情景——城墙在震天雷的轰击下像纸糊般崩塌。
\"传令各营...\"李成桂突然开口,声音嘶哑,\"让将士们...给家里留封信吧。\"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守军的士气。
有人开始低声啜泣,有人默默擦拭武器,更多人呆立原地,眼神空洞。
李成桂转身走向城楼时,听见身后传来\"啪嗒\"一声——是某个士兵的佩刀掉在了地上。
他没有回头,只是脚步踉跄了一下,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大人,西城箭楼已经加固完毕。\"
副将金宗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成桂没有回头,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越过城墙,望向远处那片灯火通明的宋军营地。
那里篝火如星,连绵数里,将半边夜空都映成了橘红色。
偶尔传来的战马嘶鸣和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西京...真的只守了一天?\"
李成桂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副将金宗瑞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从西京逃回来的士兵说,宋军用了一种会喷火的铁管子,城墙在它面前像纸糊的一样。”
李成桂猛地闭上眼睛,试图驱散脑海中浮现的画面——高耸的城墙在震天动地的轰鸣中崩塌,碎石如雨点般砸向守军,血肉横飞...
“大人?”金宗瑞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王上派内侍来问城防情况。”
李成桂深吸一口气,转身时已恢复了往日的威严表情:“告诉王上,城墙加固完毕,滚木礌石充足,将士们士气高昂,誓与开京共存亡。”
金宗瑞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一揖,转身离去。
待脚步声远去,李成桂的肩膀才垮了下来。
他疲惫地靠在冰冷的城砖上,仰头望着满天星斗。
那些星星冷漠地闪烁着,仿佛在嘲笑人间的挣扎与痛苦。
\"誓与开京共存亡...\"
李成桂喃喃自语,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西京五万守军,装备精良,城墙比开京还要坚固三分,却在宋军那些可怕的火器面前连一天都没撑住。
开京又能坚持多久?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李成桂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挂着一枚家传玉佩——他母亲在他第一次出征前亲手系在他腰间的。
玉佩温润的触感让他想起家中年迈的母亲,病弱的妻子,还有三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