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恪摇了摇头:“恰恰相反,你对他表明心思,他必定气得要死。他越不痛快,我就越痛快。”
这什么弟弟?专盼着自家哥哥不痛快?怕不是哪个山沟沟里捡来的假弟弟?
燕择搞不懂这人心里想什么,不料楚恪忽道:“你既对楚慎藏了心思,就该观察过他平日的举止。他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但他不是惧房事,他就觉得性事儿是完完全全的浪费时间。传宗接代的重任他都甩给我,他自己是不愿改变的。”
燕择觉得这是楚慎还没遇上对的人,遇上了就会开窍。而他就是一个天生地养的救世主,专门去解救这不经人事的老顽固。
当然了,他自己也有好处。
想那英雄弯下小蛮腰,轻解衣带半脱衫,是何等的可遇不可求。
没想到楚恪下一句就道:“他这倒不是天生,而是练了‘万象神功’的关系。”
燕择诧异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万象神功’不是楚家绝学么?”
楚恪道:“这‘万象神功’是绝学不假,可你有没有想过,这功夫这么好,为何楚家不是人人都练?只在每一代里挑一两个弟子去练?”
这燕择是没想过,等他知道了原因以后就更想骂娘。
原来这神功有七层,一般资质的弟子练到第二层便再难上阶,练到后面七层的也不算好。因为万象万象,指的是包罗万象,那心境情感都会有极巨大的变化。变化说好也好,说差也差,就是心往大处想,渐渐就没了小我,不分小家,七情六欲都得被压下去。
楚恪淡淡道:“这功夫越练越深,他也就越来越压抑情感,没爱没恨,只记得自己要去做什么,用责任逼着自己往前走。长此以往,他顾不得自己的感受,也顾不得他人感受,只想把事儿做成。做成要付出什么代价,有没有人受伤,那他是统统不管。”
燕择笑道:“难道他想做圣人?”
楚恪冷笑道:“圣人?不顾别人的感受也能当是圣人?不如说是自以为是、不择手段。”
他这性格也不单单是“万象神功”的影响,还与小时候的经历有关。
燕择再细细一问,才知这位楚三哥十岁那年发生了一件大事儿,一夜之间没了爹娘,没了大哥与二哥,从此寄人篱下,还得照顾弟弟妹妹。他不得不学会小心谨慎,不得不处处压抑喜怒,如此才能更好地顺着叔叔伯伯的意,让弟弟妹妹活得快活。
可这还没完,他十六岁那年发生了一件大事,不知怎的,这人竟和唯一的弟弟闹翻,二十岁的时候也有件大事,他的妹妹不知何故叛出楚家,两年后也死了。
如此一算,他这一生在家人上,竟只有失去,鲜有获得。
楚恪淡淡道:“他失去得越多,就越想把一切都牢牢掌控在手里。所以他身边最亲的人,总会慢慢被他逼疯。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会打着为你好的名义。他根本不管你在想些什么,只自以为是地控制你、管教你。”
话是触目惊心,燕择却只觉得这话太过夸张。
“我和他相处这么久,没怎么觉得被逼迫啊……”
楚慎和他说话,总是讲道理、摆事实,从不勉强什么,这弟弟说的好像是另一个冷酷、霸道、不近人情的人,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楚慎。
楚恪嗤笑一声:“那是因为你还不是他家人,你只是他器重的手下,只是他的朋友。”
“你可知他的妹妹为何要走?不是因为楚家规矩多又杂,而是因为她实在受不了这哥哥的管控。他的管控,是老大对手下的管控,不是哥哥对弟妹的管控,换谁都受不了。”
讽刺的是,他这套管控法子用在管理帮派上,就是所向披靡、团结一气,把秦门做得越来越红火。可这法子用在家人上,就是把人越赶越远,叫人对其恨之嫌之,却又无可奈何。
燕择道:“即便你这么说,我也觉得不对。他如今把秦灵冲当弟弟看,可他们之间相处极为和谐,全无问题。”
楚恪道:“那是因为他也知道自己不能重蹈覆辙,所以压着本性。他尽自己最大努力给秦灵冲自由,是他不想秦灵冲变成另外一个楚小妹。”
燕择忍不住为楚慎打了一百分:“这听起来不错,他在长进,在学习。”
楚恪却泼了冷水:“可一旦等他精力不足,或觉得自己时间不够,他就会释放冷酷的天性,他会用自己的一套方式去逼迫秦灵冲,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可他仍会如此做。”
燕择不知该说什么,只道:“那我只能庆幸自己不是秦灵冲。”
楚恪笑道:“但你若想追求他,使他开窍。那你比秦灵冲好不了多少。”
楚慎看着包容,实际上最不能容忍谁超出他的掌控,那商镜白一有崛起之机,他就使了劲地想去打压人家。燕择对他来说是手下,是朋友,所以他们之间的相处一直和谐有度,可燕择若想超出他画的圈,那对不起,楚慎会第一个把他的念头打下去。
他这番话说得燕择连连皱眉。
“你为何总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自己的哥哥?你们是兄弟还是仇人?”
楚恪笑了笑,忽的迸出一句极为诡异的话:“既是兄弟也是仇人,他以为我杀了他的兄弟。”
燕择听得不明白,楚恪也不解释,只把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带过去,说起了别的。
“你和他说话,即便他在对你笑,对你温言软语,但你的话一句都走不进他心里。你若是错的,他会想尽办法纠正你,你若是对的,他也会用尽所有来打败你。他这人,从不容别人去影响他,只能他去影响别人。”
“你若不信,去看看他身边的人,就连他最亲近的手下裴瑛,也是单方面受他引导,他若想让楚慎改变一点半点,那不知多花多大力气。你们的三哥,看着温柔和善,实际上是这天底下最顽固最可怕的人。”
燕择想了想道:“我知道你对他有偏见,但我能看出你想说什么。你是觉得,他根本不可能为别人改变什么。我想让他改变心意,那是绝无可能。”
楚恪道:“那倒也不是,我见过有两个人,实实在在地改变过他。”
这两个人是楚慎的挚友,一个是“寄雪神枪”寇雪臣,一个是“小慢神”萧慢。
寇雪臣是天生的生意人,是商场上的王者,萧慢则从小在深山长大,是丛林里的猎手。
两人还都是不可多得的武学奇才,在武功上不输楚慎,在性子上就更不相让。
“性子上不相让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们也是可怕的怪人,只有怪人能和楚慎成为挚友。正常人只能和楚慎成为朋友。”
“挚友和朋友的区别是什么?”
“楚慎能为朋友去死,但他死都不愿为朋友改变自己。但挚友就不一样了。”
“你是说这两个人能让楚慎心甘情愿地去改变自己?他们是有什么能耐?”
楚恪面露神往之色道:“他们最大的能耐,就是能和楚慎斗下去,楚慎折磨他们,他们也折磨楚慎,反正绝不乖乖听那厮的话。”
这哪是挚友?这说的是斗鸡斗狗吧。
燕择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了看他,“你到底被他折腾得多惨?我看你自由自在地很,不像受很大约束。”
楚恪怒骂道:“你懂个屁?你知道这点自由是我花了多少时间斗争来的吗?和楚慎这种不通人情的怪物斗,你知道有多难多苦吗?”
骂了几句他出了气,倒也消停了,只最后说了一句总结。
“你若想让楚慎为你改变心意,一句话,和他斗,坚持下去,绝不要听他的话,因为他说的全是屁,没一句是为你考虑的。”
燕择笑了,“看来你是真恨他,若有一日他大难临头,你估计是第一个跑的。”
楚恪却道:“跑什么?他不痛快我就痛快,前提是他得活下去。否则谈什么痛快?只有快没有痛。”
燕择这时是不信的,因为这人对楚慎的怨是掩也掩不住的。可等那一日来临时,他才真真正正地意识到,楚恪就算再怎么怨恨楚慎,都没法抛下他不管。
而他也万万没想到,当他再次见到楚恪的时候,那个人会换上一张令他无比熟悉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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