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钱大头如何黑吃黑,如何又被人放暗炮,前因后果,陆弘景一概不知,只知道那放暗炮的还没完,又轰了几发炮弹,紧接着开过来十来艘楼船,无论府衙的还是江南大营的,总之就是围做一圈,把余下的船只人员挟走了!
这状况实在太出人意表,陆弘景蹙眉环视一周,见众人皆是一副稀松平常模样,与府衙那头火上房的急乱天壤之别,这情形,就好像是江南大营的人擎等着来这么一出!
这种时候,最好静观其变。
船在海上行了一段,那二十几艘楼船上各下来一批人,分头去往府衙与江南大营的几条船,之前夜黑,看不分明,现下人到跟前,个个高大敦实满脸横肉,装扮也都别具一格——有耳上一排耳钉的,有脸上身上纹着青花的,有剃成瓢秃,在脑袋顶上刻字的,刻字的那位,想是佛家信徒,天灵盖上顶着“阿弥陀佛”四个大字。这些人一上来就一段绳索把他们都捆了,眼上蒙一圈黑布,倒是不打不骂,估计他们这群人,还是完好着的有用。
后边这段船走了许久,从黑天走到天色大亮,终于到了一处不知什么地界。而后有人搡着他们下船,蒙在眼上的黑布解开了,绳索还绑着,还是一串牵进去。海寇的藏身处常选在海况复杂之处,海图上无标注,误入这一海域的渔夫往往被附近漩涡吸引,整船没入海底,葬身鱼腹。就是找对了地方,没人引路,或是海况恶劣,也是有去无回,极其凶险。
海寇们发的是性命财,既取他人之命,也赔上自家性命,得来钱财,出手格外豪奢,就说这座岛,单从外看,平平无奇,进到做巢穴用的洞穴,才算长了见识——说不尽的堆金积玉,说不尽的纸醉金迷,说不尽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拿命堆出来的富贵,也要烧光了性命去享用。
连府衙带江南大营的人,也就那么四五十号,府衙是为着通风报信去的,江南大营是走过场去的,没为着干仗,所以去的人手不多。看这海寇巢穴,少说也有两三千人的架势,他们是寡不敌众。
这次这出戏,是唱给钱大头听的,少不得要杀几只鸡给钱大头这只猴儿看。挑谁,这就得看海寇头子怎么个挑拣法了。
陆弘景他们四五十号人一字排开,那洞穴做的大厅还有不少富余,可见洞穴之开阔。海寇最好猎奇,有那西域或是大秦国、大食国留进来的玩意儿,他们照单收了,整个厅堂也是兼容并包,妆点得辨不出来处——帘子用的是大食国的缂丝印花鸟纹锦缎,那么长的帘子,一重重的遮掩着,看不清里边躺着的人长什么模样,帘子尽头是一大片仿波斯古国的卧榻,连烟筒子都是那种壶式的、带长烟嘴的瘦长锡瓶,地上铺的是大秦国贩来的长羊毛地毯,当然,也有可能是从商船上掠来的。
他们一站进来,就有脚上锁着镣铐的美貌女奴过来掀帘子,一层层地掀,掀到末尾,露出来好几人,当中一名男子,身上穿着收腰束袖短衫配灯笼长裤,旁边跪着的几名女奴也是一样装扮。那男子高鼻深目,红褐发色,麦色面皮儿,样貌倒还过得去,只是眼下一圈青黑,看着有气无力,明眼人一瞧便知,这是那件事上贪得过了,耗损了精气,又不知道餍足,整日里折腾,再这么下去,少不得患个“脱阳之症”。
“阿瑭,这事你来料理。”
只见他招手唤来幕后一人,把这挑拣的小事务甩给了那人。
那人一露面,陆弘景心中便是一阵滔天巨浪翻涌,当时就要冲口而出——君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