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仿佛有大人调笑的目光看过来,隐隐约约好像是在笑他们的不自量力。
这时候,一个穿卡其色衬衫戴领结,头发微卷的男生站了出来。
“安德莉亚亲王是我表姑,听说她们关系可好了,我可以让表姑引荐我们,让我们去见大小姐。”
他说话声音不小,本意是让嘲笑他们的大人打脸,叫他们知道,他们是真有本事见到大小姐。
哪知周围人的目光里戏谑成分更浓了起来,似乎还有几声控制不住的嗤笑,他们已经忍不住想要看好戏了。
小男生分外不解。
他的伙伴们倒是很给他面子,欢呼道,“真的吗,安德莉亚亲王居然是你表姑?那太好了!”
“我听说过,安德莉亚亲王很喜欢大小姐的,她们的关系一定很不错,我们肯定能近一点看到大小姐了。”
“太好了,安德里你可真厉害。”
伙伴们的惊喜令安德里昂起了头,打消了方才那一瞬间的困惑。
不多时,安德莉亚从旋转楼梯上下来了。
她今日穿了一件露大腿的开叉长裙,饱满修长的体型妖娆而有力量,是一种肆意的蛮横的美。
她从楼梯上走下来,热情的朝来参加宴会的宾客们打招呼,哪怕是些小辈,也被她问候了几句。
安德里趁机带领着他的朋友们钻过人群,跑到了距离俞欢更近的位置。
俞欢撑着下巴看她。
安德莉亚亲王就是火一样的存在,热烈奔放,不管不顾,想做什么做什么,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太过火,有时候又让人觉得温暖。
只是。
俞欢歪了歪头,朝她身后看去,却并没有看见霍衔的影子。
“甜心!”安德莉亚以为她是在和她打招呼,一点也不扭捏的抛了个飞吻过来。
“宝贝儿,我就知道你会来。”安德莉亚一屁股坐在了俞欢对面的位置,毫不客气道,“礼物呢,有给我准备礼物吗?”
她们的关系果然很好。
他们站到了安德莉亚亲王的身后,目光炯炯,看着她们,只等着她们交谈结束,好得到一个打招呼的机会。
俞欢还没有说话,安德莉亚又立即补充道,“没有也没关系,在我脸上亲一下我就原谅你。”
安德里张大了嘴,有些茫然。
旁边的人拿胳膊肘捅了捅他,似乎在问他是什么情况。
安德莉亚的风流是出了名的,只是他们这群小家伙出生时,安德莉亚正好陷入沉睡,和他们接触的不多。
安德里只知道表姑的身份地位,还不知道表姑的风流韵事。
他呆怔了一会,小声解释说,他表姑是个热情的人,说话比较夸张,并没有别的意思。
他又问他们,刚刚表姑是不是也和他们打招呼了。
众人都点了点头,有些相信他的说辞了。
确实,安德莉亚亲王还和他们打招呼呢。他们之前就没见过这么热情的亲王。
俞欢不理会安德莉亚珠子似的一连串的话语,让管家把东西拿过来。
一个包装的很好看的礼物盒,盒子上面还系着个大大的蝴蝶结。
“还真准备了?太可惜了,看来是没有办法骗你亲我了。”安德莉亚亲王很是遗憾道。
她打开礼物盒,是一条风格很独特的项链,主体是银色链条,但材料并不是银的,而是一种吸血鬼能够接受的特殊金属。
链条下方坠着切割好的血红色宝石,形状既像水滴又像眼泪,妖冶又神秘。
管家挑选出来的几种礼物中,俞欢第一眼看见这条项链,就觉得它适合安德莉亚。
“这可真美……”安德莉亚惊叹了一声,她收到的礼物不少,可让她眼前一亮的觉得这就是为她准备的,还真只有这一件。
她迫不及待的给自已戴上,斜眼看向俞欢,“亲爱的,也许你会想要我亲吻一下你,来表示我对礼物的喜欢?”
她眼神里含着钩子,火辣辣的瞥着俞欢。
亲应该是亲不成的,她心里有谱,但假装要亲去摸一下手应该是可以的。
这么想着,她倾身过去,同时伸出了手,眼看着就要摸到,背后忽而传来东西跌到地上的声响。
安德莉亚拧着眉看过去,看见碎了一地的花瓶,还有几个脸红彤彤的小吸血鬼。
火气戛然而止,安德莉亚有些莫名的扫了他们一眼,正想问问是怎么了,他们却像是受惊了似的,做鸟兽散,喊了几声都没有人回头。
几只小吸血鬼,在大人们早就预料到了的心满意足的看好戏的眼神下,逃出了城堡。
逃到一个安静的没有人看着的角落里,好长时间,才呐呐道:“原来安德莉亚亲王喜欢大小姐,是那种喜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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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有人将打碎的花瓶收拾起来,宴会正常进行。
眼看着安德莉亚无所事事的,什么也不做,既不为霍衔的出场做点铺垫,也没有叫人把霍衔带过来的打算,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坐在这里撩拨她,俞欢有点着急了。
“霍衔呢?”她忍不住问安德莉亚。
安德莉亚耸肩,随口扯道,“出去了,还没回来呢,今天你恐怕见不到他了。”
正说着,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哄乱。
安德莉亚以为是安德里他们又跑回来了,抬头去看,看见的却是被血仆抓住的霍衔。
她不爽的咬起了牙,看了一眼俞欢,她果然在盯着霍衔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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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上回霍衔咬了俞欢,安德莉亚将他带回来,便一直关着他。
虽然没有让人折磨他,可对他也没有过多的关注,只是将他拘在那里。
显然,安德莉亚是想要他自生自灭。
房门紧闭,空间狭窄到只能走几步路。不见天日的环境,也许是吸血鬼的天堂,但对人类来说,却是极其压抑的。
安德莉亚大概是没想直接弄死他,隔三差五的会有人送点吃的过来。
约莫着,两三天一次,处于既能饿着他又饿不死他的状况。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这样少的进食下,霍衔除了因为吃的不够多营养不太跟的上导致的有些虚弱外,竟然没感觉到别的不舒服的地方。
他自已也觉得奇怪,有时候甚至会怀疑自已是否失去了感知能力,已经完全感觉不到饿了。
一天两天三天……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独处时,时间本就过得缓慢,每分每秒都漫长的像是有一年。
霍衔每天都睁着眼,躺在狭窄的床上看着房顶。
毫无希望的未来和糟糕的现状,都让人生不起丝毫的斗志。
他每天除了睡觉,就是躺在床上数房顶上木板的裂纹。
有时候,门会被粗暴的打开,负责给他送饭的吸血鬼会把食物扔进来,口中不清不楚的抱怨还需要吃这些东西的人类真是麻烦。
霍衔机械的嚼着食物,慢慢的居然不知道这样继续下去的意义是什么了。
他好像真的失去了感知能力,不仅仅是关于饥饿的,还有关于情绪的。
没有快乐也没有怨恨,没有一点值得留恋的东西,有的只是平静。
从前他采摘野果子为的是能够赚点钱交上学费,好靠着读书出人头地,将来找动辄打骂他的继父报仇。
然而现在,也许是脱离那个世界太久了,他居然连报仇的执念都没有了,一想起来这件事就是股懒洋洋的无力感。
那活着是为什么呢?
他停止了咀嚼的动作,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正准备就这样坐化成石头,再也不用思考什么意义什么未来,眼前一片昏花之际,外面突然传来说话声。
是两个来参加生日聚会,走错了地方的小吸血鬼,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回走。
语气雀跃的像清晨在枝头唱歌的鸟雀。
“听说大小姐也会来呢。”
“真的吗真的吗……”
充满活力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平静的井水却被搅出涟漪来。
是了,他还有一个很讨厌的人,活在这里。他昏昏沉沉的想着。
霍衔的眼睛里渐渐有了光亮,他一点不剩的把饼吃完,把罐子里水喝了个一干二净,而后站起来,活动筋骨,找回了些力气。
其实从这里逃跑,对他来说并不算是个难事。
也许是因为他总是郁郁寡欢、虚弱无力的样子,他们虽然将他关在这里,却没有更多的防范。
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窗户虽然能推拉,外面却有一圈栅栏,哪怕是挤破了脑袋也没办法出去。
但,手可以从栅栏之间伸出去,够到门上的那把锁。
锁是那种很老式的锁,他们人类生活的城镇上都在用。
母亲去世后,继父没人管,行事比之前更加混账。酗酒赌博是常事,输光了手里的钱才会醉醺醺的回家。
继父不给他钥匙,且从来不管他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总是将他锁在外面,他便摸索出了自已开锁的法子。
很简单,只需要一枚回形针。
他的每件衬衣上,都别着一枚回形针,藏在衣领之下,为的就是能够在继父不在的时候打开锁回家。
他熟练的将回形针插进锁芯里,手摆弄几下,便听见“咔哒”一声响。
锁开了。
他要去干什么,他也不知道。
也许是对她的恨意最清晰,所以浑浑噩噩丧失意志的时候,想到她,就从噩梦里惊醒了。
他想看看她,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想看她一眼。
只是,再想往里,却没那么容易了。
他衣着打扮的堪称落魄,来往的宾客皆华冠丽服、风度翩翩,门口又有两个血仆守着,他还没走过去,便要被人识破了。
只是想看她一眼而已,之后怎么样都无所谓,那么,就硬闯呗。
他如一条滑不溜秋的鱼,在血仆惊觉不对想要拦住他时,猛地将旁边两位宾客朝他们推去。
血仆们措手不及,碍于宾客的贵重又不敢立即抛下他们,宾客的叫声血仆们的喊声乱做一团,场面顿时热闹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些想笑,隐约觉得,这仿佛是上天给他的考验,却是见她的路上必经的考验。
他七拐八拐,脚步灵活,溜了他们好一会。
终于还是因为围堵他的人越来越多,被摁在了进入宴会厅正门的前面。
“这是怎么回事!”
“哈,这里怎么有个人类??”
“是他,霍衔……”
“……大小姐……”
模糊不清的话语,在耳边炸开。热闹非凡的场景,终于引起里面人的注意。
有管事的血仆从最里面跑出来,于是宴会厅的人群里就被划分出了一条路。
隔着人海隔着里外的距离,他被追了他好长时间怒不可遏的血仆压在地上,奋力仰起脖颈,看见坐在高处的她,朝他投来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