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长亭外,车轮滚滚,尘土飞扬。
裴明绪一行人的车驾,浩浩荡荡朝着燕北方向迤逦而去。
待车队驶离十里长亭,裴明绪撩起车帘,对着骑马护卫在马车一侧的周勇,沉声吩咐道:“传令下去,全速赶路!”
“是,殿下!”周勇抱拳领命。
他一夹马腹,策马向前,冲着传令兵道:“传令下去,玄甲卫前后左右护卫,全速赶路!”
令旗挥动,马蹄声骤然密集,车队的速度再次提升。
车厢内,铺着厚厚的锦褥,柔软舒适。
宋昭月紧紧搂着怀中的昏昏欲睡的珩儿,生怕颠簸让他不适。
“殿下,咱们为何这般急着赶路?”她抬眸,看向端坐在对面的裴明绪,眸中带着一丝疑惑。
“可是燕北出了什么急事?”
出发前,诸事安稳,并未听闻有何异常消息传来。
裴明绪伸手接过珩儿,动作轻柔地将他单手抱在怀中,另只一手揽过宋昭月。
“朝堂要出事了,咱们先行一步为妙。”
“可不能让这立储的火蔓延到咱们身上。”
“立储?”
宋昭月秀眉微蹙,声音中满是惊讶与不解,“难道……是有朝臣于眼下这关头举荐魏王?”
如今京中,如今除了魏王,并无其余皇子安好无恙。
裴明绪微微颔首,“的确有朝臣上书举荐魏王,还不少人。”
宋昭月闻言,只觉得不可思议。
“魏王门人不是才被大理寺拿了,说是与春闱舞弊一案有关?”
“这魏王殿下,春闱舞弊的嫌疑尚未洗清,又怎敢……怎敢让朝臣举荐他为储君?”
魏王,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
裴明绪闻言,朗声一笑,笑声中带着几分玩味。
“他呀,脑子可没坏。”
他轻轻拍了拍怀中的珩儿,压低声音道:“只不过……是有人设局坑他罢了。”
“探子查到了消息,安王串联了临江王、郑王的人,暗中运作,准备大肆举荐魏王为太子。”
“还暗中鼓动了一些不明就里的官员,一同上书举荐。”
“毕竟,如今这京中,就数魏王兄看着最是圣眷优渥。”
“我和楚王都已返回封地,唯有他,一位健全的藩王,还留在京中。”
裴明绪冷冷一笑:“很快,举荐魏王为太子的折子,怕是要堆满父皇的御案了。”
宋昭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捧杀……”
“安王此举,是要捧杀魏王。且越是多人举荐魏王,陛下便会越发不满。”
她抬眸,看向裴明绪,“再加上春闱一事,魏王这次,定然会遭到陛下的斥责。”
裴明绪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不光是斥责……”他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我还给他加了把火。”
他压低了声音,凑近宋昭月耳畔,轻声道:“我将当初从匈奴俘虏那里得来的、魏王写给匈奴的亲笔信,使了些手段,‘不小心’漏给了临江王。”
“想来,临江王已经将那封信,快马加鞭送入京城了。”
他轻笑一声,“只是不知,临江王是会自己将信呈给父皇,还是会借安王之手……”
“殿下,英明!”宋昭月笑意盈盈,继续道:“不论谁送信进宫,只要那封信能呈到御前,魏王勾结外敌、意图不轨的罪名,便是逃不掉了。”
“如此,京中怕又要起一场风波了。”
裴明绪抬手,轻轻抚着宋昭月的长发,神色淡然,悠悠说道:“咱们回咱们的燕北,管他京中洪水滔天。有父皇在,魏王、安王掀不起什么风浪。”
一路疾驰,风尘仆仆。
不过几日,裴明绪一行车驾便驶出了京畿地界,朝着冀州方向而去。
只要穿过冀州,便是燕北了。
这一路上,虽是急行军,但宋昭月早有周全准备,倒也并不难熬。
珩儿的吃食、用物,她都备得妥妥帖帖。
马车内铺着厚厚的软垫,还备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
珩儿每日吃得香甜,睡得安稳,丝毫没有因为连日赶路而消瘦一点,反倒小脸愈发圆润了几分。
......
立政殿内。
“哼,好一个‘贤德兼备’,好一个‘众望所归’!”
景熙帝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奏折狠狠掷于御案之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近日来,御案上的折子如雪片般飞来,内容却如出一辙,尽是举荐魏王为太子的。
那些个臣子,一个个口口声声为了大晟江山社稷,为了国祚绵长,实则各怀鬼胎。
有的,是他那几个“好儿子”暗中推波助澜,来搅弄风云。
但更多的,则是为了那泼天的从龙之功,趋之若鹜,全然不顾是非黑白。
“哼,从龙之功?”景熙帝的目光扫过那堆积如山的折子,眼中寒芒闪烁。
“当真是眼瞎心盲!”
立魏王为太子?
魏王背后站着是些什么人,他们难道看不清。
若是将这万里江山交到魏王手中,这天下迟早怕是就要易主了!
到时候,这大晟的江山,还姓裴吗?!
景熙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眼睛微微眯起。
也罢,是时候了……
逼魏王一把。
老三,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不然……
可真是白白浪费了他的苦心布局。
次日,大殿上,气氛肃穆。
景熙帝端坐于龙椅之上,面沉如水,目光如刀般扫过阶下群臣。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气氛压抑、凝重。
不待众臣启奏,景熙帝猛然一拍龙椅,震得殿中群臣心中一惊。
“魏王!”
帝王的声音冰冷如霜,带着雷霆之怒,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
“儿臣在!”裴明辰闻声出列跪下,心中升起浓浓不安。
“朕问你,你可知罪?!”景熙帝厉声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