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完身上一阵恶寒,恩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给小娃娃,娃娃一把接过破涕为笑,手牙并用的就开始撬开它往嘴里塞。
我们道完歉道完谢就上路了。
平心静气之后我问恩人哪来的棒棒糖,“买的啊。”他轻描淡写的回答。
“你爱吃棒棒糖?”
“花朵爱吃。”
“花朵是谁?”
“我妹妹。”
“就是昨天坐在床头吃包子喝粥那个小美女?”
“嗯。”
“你妹叫花朵,你叫什么?花骨朵?再说了有花这个姓吗?”
背后轻嗤一声回答道:“花木兰。”
“啊,是啊,花木兰确实姓花,你呢,你叫什么?”
背后没说话,我以为他没听见又大声问了一遍。半晌,背后传来三个字,带着绵竹般清翠苦涩的三个字。
“花锦城。”
“花锦城?哪个花哪个锦哪个城?”我快速问道。
“花朵的花锦绣的锦城市的城。”他快速答道。
“花锦城......”我把这三个字在嘴里反复嚼了几遍开心的赞叹道:“好名字!”
背后没说话,我又问道:“谁给你起的?”
“我姥爷。”
还是三个字,语气平和语调低沉语速从容。不知是错觉还是幻觉怎么听起来这么心酸苦楚呢。我这人向来都是忽视深渊仰望天堂的,郑板桥不是说了吗,难得糊涂嘛。所以我选择避而不谈转移话题,“你叫花锦城,你爸妈叫你什么,锦城,小城,还是一个城字?还有你朋友,他们都是怎么称呼你的?”
这一问他又沉默了,半天也没吭声。我也不知道触碰他的哪根逆鳞了,问了几遍还是不说话,好嘛,沉默是金果然是有原型的。
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我心里一阵低估。
不过我向来不强人所难,不回答就不回答吧,我又开始没事找抽。
“锦城,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医院?”
“昨晚病房来了一位工伤病人,听他们说是你们公司的,我不确定是不是你来,只好赌一把了。”身后嗡嗡的说着。
“哦,原来是这样,如果我不来呢?”
“......”
身后又没话了。
我继续套近乎,“锦城锦城,看见刚才那两只蝴蝶了没,你猜哪只是梁山伯哪只是祝英台?”我伸手指着左边绿化带里在月季花上面嬉戏的两只蝴蝶兴奋地问。
“......”
“锦城锦城,看见天上那两架飞机了没,你猜哪架去北京哪架去上海?”我伸手指着天上一左一右飞驰的两架飞机得意的问。
“......”
“锦城锦城,看见那边两棵植物了没,你猜哪棵是水稻哪棵是水稗?”我伸手指着右边野草堆里两棵随风摇摆的植物问。
“有恃无恐的是稻子,提心吊胆的是稗子。”身后终于传来了一声天籁。
“哥,你终于说话了。”我感动的泪流满面。
然后,身后又没音了。
唉,继续找抽吧,哎,好奇怪唉,我对他怎么有这么明显的耐心呢。要知道换成旁人我早一口盐汽水喷死了。可能......可能今早胡辣汤喝多了吧。
“锦城锦城,为什么有恃无恐的是稻子,提心吊胆的是稗子啊?”
“稗子是农田里的杂草,长得跟稻子差不多,他们共同吸收甘露共同迎接朝阳。可春天到来的时候人们给稻子施肥浇水,而稗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无情的除掉,你说,它能不提心吊胆吗?”他带着稗草般清苦哀怨的气息自我背后慢慢传来,穿过胸腔穿过皮囊进入我耳膜里,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感染了。我不喜欢这些伤心的稗草,咽了口气开始转移话题。
“锦城锦城,看见那两个美女了没,我猜前面的是A杯的,后面的是D杯的,前面的胸小屁股翘,后面的胸大无脑,你觉得呢?”我指着旁边骑电车的急着投胎的两个女孩儿问道。
这次我特意回头看了他的反应,他的反应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他一脸黑线显得很尴尬很无语,但又一脸阴沉,阴的能杀人沉的能滴水,我浑身稍微一惊默默的转头继续行驶。
很快就到了宠物生活馆,这家宠物店就在我小区楼下。公司提供住宿,是那种学校里面八人的住宿房,我从初中就开始住这种寝室,已经住的够够的了。所以我在附近小区租了个小单间,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过上了“小资”生活。现在是夏天了,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小桥流水人家,空调WiFi西瓜,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不过我还是有点小遗憾的,毕竟孤家寡人过久了也会空虚寂寞冷的,对我来说,万事俱备只欠佳人。
只是望穿秋水仍不见佳人倩影。
在我左顾右望的时候花锦城已经快速下车跑进去了。我顿时感觉很懊恼,人家那么关心这只小狗我却一路嘻嘻哈哈插科打诨,难怪人家不理我。
美女店员快速给小狗清理消毒止血处理伤口,我们在一边默默观看。花锦城问店员处理完能不能带小狗走,店员表示可以。处理完他抱着小狗出来走到一处花园地带将小狗放在旁边又走回来提示我可以回医院了。
“你这是干嘛?”我不解。
“不干嘛啊。”他对我的问题表现出同样的不解。
“什么不干嘛,你救了小狗又把它扔在路边,我不明白?”
“救是救,放是放,我能救却不能养。”他言简意赅的回答。
“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不是我的小狗,我有义务救它没义务养它。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父亲受伤自身难保,更何况一条狗呢。”他理直气壮的解释道。
“那,那你可以带回家养啊。”我弱弱的争辩道。
“我家不是A市的。”
“哦,你是外地人啊。”
他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那你是哪里人,怎么会来这里治病?”在我的意识里这里的医院水平就那回事儿,我们公司的员工之所以在这里住院无非是因为它离得近,其他的再没别的原因了。
他又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看着他的破洞帆布鞋。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想也不愿说,他想回医院。
好吧,我什么也不问了,开动车子载他回去,一路无话。
只是我在想什么叫有义务救它没义务养它,中国啥时候出台法律规定行人必须要救一只流浪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