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因后方粮草供应不足,大焱吃了败仗班师回朝,全军士气颇有些低迷。大家都知道是糟了朝廷奸相的算计,愤愤不平。容衡依旧在回来的当日就第一时间出了城。
只是走进巷口,推开门后看见的却不是那张此时此刻最想见的脸,而是一个姿容平凡、长裙裹身的女子。容衡一愣,细看那妇人眉目,竟生的高眉阔目,不似中原长相,一时大惊,“噌”的一下拔出手中长剑,直抵那妇人眉心,冷声呵道:“你是谁?为何会在此地?”
“哐当”一声响起,随着妇人手中铜盆摔落,身后木门被人从内打开。
“你做什么?”季昀大喝一声,手中剑鞘“当”一声响,将容衡手中长剑震开。
容衡微静下心神,冷声道:“我做什么?你不看看你做了什么?这女人是谁?”
季昀皱了皱眉:“你误会了。我那日行至江水,见她奄奄一息浮出水面便救起了她。”
“救她?为什么?”
“为什么?”季昀不解,皱眉道:“什么为什么?”
“我问你为什么要救她!难道你没看出来她是西夏人吗?难道你不知道西夏国人犯我大焱,欺我百姓吗?”
季昀听他如此说,眉间方才相见的喜悦竟渐渐淡了下去,命那妇人暂先回屋,自己也转身出了院落,回到房中。
他如此行径,竟叫容衡不解,提步跟了上去。
一进屋,容衡就追问道:“说啊!你究竟为什么要救那妇人!”
季昀倒了两杯茶,却没有递给容衡,只端起一杯,眸中神色暗沉。一口将杯中茶水饮尽,方缓缓道:“容衡,我是江湖中人,锄强扶弱是我应尽的职责。或许于你而言,不,于朝堂君臣而言,她是敌国仇人,自然杀之后快。可是于我而言,她只不过是一个同我们一样,会因为战争而受伤逃难的百姓。”
“可是她是西夏人!”
“可她也只是个人。”
容衡无言以对,他想不到为什么季昀会因为这样显而易见的道理和自己争执。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啊!若非西夏,大焱怎会迁都江宁?若非因为西夏人,大焱国民怎会流离失所?若非西夏人,在那荒凉疮痍的黄土地上,怎会沾满了自己战友的鲜血?!若不是因为他们,自己定会和季昀潇洒江湖,距庙堂之远,怎会淌入如今这暗潮汹涌的浑水而难以自拔?可是季昀倒好,自己前线杀敌,他竟后方就做起了君子救人于危难,竟还是自己的仇人!
“季昀。”
“容衡。”
两人同时开口,只是季昀没有停下,接着说:“容衡,如今距你入裴越麾下已有七年,你可看清了时势走向,可还决定随着裴越一起,效忠那□□武帝?”
“我……”容衡捏着拳头,咬牙道:“我是为了能天下一统,百姓安宁。”
“呵。”季昀嗤笑出声,叹道:“容衡,你终究是变了。”
“我没变!变的是你!”
“我们都变了。”
“没有人一成不变的容衡。我也一样。”季昀长叹,“心中一直都有个牵挂,再不是那个恣意洒脱的季昀了。”
“从今往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吧。你且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