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捆扎人犯,她比香江那帮皇家警察们还要专业,手法比得上他。
可怎么能是她,陈柔呢,张子强印象中,她才生过孩子不久啊。
算一算,上回她跟他斗法的时候,她的儿子也才六个月,还没有断奶吧?
何其可笑,曾经的他,被一个在哺乳期的孕妈妈打的满地找牙?
这能是他的实力不济吗,不,张子强觉得命运不公。
他觉得是连老天爷都不睁眼,都向着聂钊那种无良的资本家。
他觉得自己好冤,而且是被天冤。
天地不仕,以万物为刍狗,他也不过是个命运不济的傻子罢了。
……
也终于,陈柔要跟这位自称‘堂堂种花男儿’的悍匪谈一谈了。
扶他坐起来,她坐到了他的对面。
盯着他的眼睛,她讲的是普通话:“觉得你自己很冤枉?”
朝霞已出,照着她的眉眼她的脸,她跟张子强印象中的模样也并不怎么相似,因为他记忆里曾经见过的她是柳叶眉,但现在是两道英挺的剑眉。
他记忆里她的眼神是怯怯的,迷茫的,可如今她的眼神却是那么坚定。
她的眼神坚定的就像要入党。
要说这些都不足以震撼张子强的话,她标准的普通话就仿佛一记惊雷,震的他脑中嗡的一声响,他下意识来了句:“操,陈小姐,你他妈总不会是大陆人吧?”
但又猛摇头:“不可能,我记忆里你很小就在香江,你不可能是大陆人。”
再一想又说:“会不会曾经那个陈柔已经死了,你是大陆来的间谍吧,是个伪装者,间谍,是大陆政府派过来让你潜伏,来保护聂钊那个大富翁的?”
陈柔不想过多的跟他谈论这种无意义的事情,还是那个问题:“觉得自己冤枉?”
好吧,这个问题成功的让张子强愤怒了。
他的怒火重新被勾起来了,他面色狰狞咬牙切齿:“凭什么聂钊就可以有大把的钱,凭什么他可以出有奴入有仆香车宝马,呼奴使婢,凭什么我不行?”
他的普通话带着特有的广西口音。
他凑近陈柔,恨不能咬她一口:“王侯将象宁有种乎,凭什么聂钊能能做富翁,我就不能?”
他虽然不算真正的‘种花家男儿’,但非一般情况下不杀良民,昨晚总共弄死了一个人,也是郭小白,陈柔于他也就有几分的尊重,也愿意跟他理论几句。
她说:“但是强哥,聂氏一年缴纳给香江政府的税金开足够覆盖警方和市政公务人员的工资,而且他70%的盈利都来自于国际贸易,是从境外赚钱,可你呢?”
张子强不但不交税,而且香江政府一年要花一大笔的税款在他身上,毕竟他动不动扛枪过市,破坏市政设施,那都得花钱维修。
至于他的钱,全攒在瑞士银行,存给儿子。
这么比较,聂钊哪怕为富不仁,也比他要道德的多。
张子强老往前凑,看样子是恨不能化身成狗咬陈柔一口。
陈柔调转枪头,将枪托过去,扣捣狗牙一般狠捣了两下,先问:“你呢,给香江政府纳过税吗?”
又问:“你读过书吗,学过历史吗,知不知道陈胜吴广什么人,农民起义啊大哥,他们代表的是农民,抢来的粮食也是分给农民,但你的钱呢,在哪里?”
说起农民,张子强怒了:“你怎么不问问大陆政府,老子家解放前可是地主,大地主,可是福让祖宗享了,我呢,就因为父母成份不好,爹天天挨批不说,我也读不了书上不了学,当不了干部,让我当农民,想得美。“
陈柔明白了:“所以在你心目中,解放前你就必须是地主,解放了你就必须是干部,在香江你就必须当富翁,只要你不能,就全都是别人的错。”
张子强又要来那句:“王侯将相……”
就像他当初敲聂嘉峻一样,陈柔又是一枪托,捣到他生生住嘴。
然后她才说:“要我说,当初斗地主还是斗的太温情,像你这种人,就该他妈的抽皮扒筋,再踏上来自工农兵的一万万只脚,叫你永世不能翻身。”
她一枪托捣的张子强牙龈都在流血,可是他没觉得痛,他也没有躲。
但他终于停止了大呼小叫,而是正色说:“你竟然真的是个大陆人,大陆女人。”
陈柔仍是一笑,温柔更正:“叫种花儿女,应该会更合适。”
再指驾驶舱:“知道开船的人是谁吗,也是大陆人,祖上三代还是农民,可他上过越战,抓过鬼头昌,跟他比,你有什么资格称自己是种花家男儿?”
直到这时张子强才真正害怕了。
本来十二月的天气就冷,他到此刻才被陈柔吓的生生打了个寒颤。
刚才那一番间谍什么的都只是他的猜测,妄断和猜想,但来自工农兵的一万万只脚和永世不得翻身,这种具有年代特色的名词香江人可不懂。
所以他面前这个穿着夹克衫,黑T恤和紧身牛仔裤的女人,她真的是个大陆女人。
而张子强是连女王和女首相撒切尔夫人都瞧上眼的,但何其讽刺的是他竟然被一个大陆女人一路玩猫逗狗一样逗到半死,然后抓了?
也就在这时,张子强突然面现惊恐,瑟缩到了一起:“那是……”
陈柔回眸一笑:“那是我们的故乡,但是强哥,你该不会连故乡都不认识了吧。”
是啊,那是故乡,也是张子强最不愿意回去的地方,但是不对,他连逃都不想逃回去的,可是此刻,这个女人是要押他回去?
她想亲自押着他,回大陆?
……
且不说张子强的惊讶,但是突然游艇怠速,马达息声,它停了下来。
这还是香江海域,而且海事警察很可能马上就到。
是游艇坏了,还是岳中麒受了伤,或者是出了意外,再或者有海警拦船?
陈柔再抽一只拷子,将张子强手腕上的拷子又卡到游艇栏杆上,当然不敢远离,一边枪着他,一边抬头,驾驶舱在二楼,她高声问:“岳队,出什么事了?”
岳中麒没有答话,但不远处响起一声口哨声。
陈柔应声转身,才发现还有一艘游艇在海上,而且相隔不远。
那是聂钊才买的不久的那艘新游艇,它还在靠近,而且聂钊就站在甲板上,但他不是应该在办公室的,在看孩子的吗,他在这儿干嘛,还有,这个时间点在海上,就证明他应该很早就出发了,儿子呢?
陈柔虽然自己不带娃,但于带娃的人要求还是蛮高的,但聂钊一大清早的在海上游荡,她的儿子谁在看,城里那么乱,于光煦还不知道在哪,他却把儿子交给别人带着,交给谁,聂嘉峪那个不靠谱的?
但那只是陈柔瞬间的念头,怒气也只起了一瞬间。
因为随着游艇持续靠近,她看到聂钊的西服一鼓一鼓的,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
看了片刻,陈柔忍不住笑了。
因为有个小崽崽卖力的拱啊拱啊,于清晨的寒风中拱出他爸爸的西服外套,就一只圆丢丢的小脸,还被冻的红彤彤的。
所以聂老板这是化身袋鼠妈妈,把儿子直接揣西服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