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不谦虚,但的确没有任何功劳。”
“齐铮先生,您应该被铭记。”
“一点也不。”交谈才刚刚开始,年轻人就很反感,“请问您是谁?”
“能跟您谈话很荣幸,我是华欣矿袁定安。”
“您找我有什么事?”
“我非常喜欢您,并且钦慕您的声望,所以希望您可以来华欣矿。”
“您还不知道吗?我们已经被安排在了欣源矿。”
“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您点头。我知道您肯定也想留在花间市,这样您每天都可以跟您的妻子和孩子在一起。恕我直言,我真怕您过惯了这种生活就不再了解亲情的可贵了呢。”
“留在花间市诚然好。”
“既然您这么说,您不但可以留在花间市,而且今年的劳动标兵还有一个名额,真是好事连连。”
“且慢,我还有一个问题。”
“您请说。”
“是我一个人留在花间市,还是我的朋友们都可以留下。”
“您提出了这样的疑问,鉴于您的善良,我们可以让您留下五个人,或者,最多十个,名单由您来拟。”
“我这个人呐干活的时候好偷懒,平时也爱耍点小聪明,我的那些老朋友们,他们跟我做一样的工作,可他们干的活比我多呀,有时候想起来,我也挺羡慕他们的辛勤,怎么我就是做不到?有时候下了班,大家一起喝酒吃饭,我总是有办法占些小便宜。我现在也没有办法跟您描述那些细节,往往都是灵光一现,这多多少少需要些天赋,哈哈哈。我的那些老朋友们,也不知道他们是真没看出来还是看出来也假装不知道,我又开始羡慕起他们的老实。”
“我不太明白,您说这些话的意思是?”
“您的煤矿难道不喜欢辛勤和老实的人吗?”
“当然喜欢。”
“那么,既然他们都没有资格到您的矿区工作,我又怎么敢唐突了您呢?”
“您的回答出乎我的意外,也许您还没想好吧。”
“也许真有这方面的原因,为了不至于做出错误的选择,还是请我的妻子来做决断吧。”
此时她的妻子正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教儿子看书,听到丈夫的建议,微笑道:“儿子,你觉得爸爸应该去哪?”
“爸爸留在家里最好。”孩子说道。
“听听儿子的心声吧,他有六七岁了吧?你离家的时候他不过是个婴儿,哪个孩子不愿意待在爸爸妈妈身边?”
“可是那天,爸爸你已经跟耿爷爷他们说好了的,不能骗人。”孩子又如此说道。
“哈哈哈,儿子你教训得对,爸爸不会骗他们的。”
袁定安对这孩童的话语感到惊异,他又说道:“我还想再劝您一句,劳动标兵不只是一项荣誉。”
“您又说笑了,难道你们每年都把劳动标兵颁给懒惰而又狡黠的人吗?”
袁定安不再说话,他端起茶杯小啜一口,齐铮笑问道:“这茶怎样?”
“是好茶。”
“可惜您喝的不是时候。”齐铮自己也喝了一口,“我喝的也不是时候,等到盛夏,傍晚时分从矿井里钻出来,用泉子里刚提出的凉水往身上一浇,弟兄们在大树底下一座,把桌上撒上一袋花生,用大铁皮子闷上一壶,每人用一个大瓷碗,喉结一动,一碗下肚,边饮茶,边谈笑,那才叫日子。”
“这么说,真不是时候了?既然这样的话,我就走吧。”
“那我也就不留了,送您。”
在这位不速之客离开之后,齐铮抱了抱了自己的妻子,说道:“你可以理解我的选择吗?”
“不理解。”他的妻子生气地努了努嘴。
“如果你真的在意。”他显得有些为难,“我可以留下来,不去矿上就是了。”
“我当然在意。”
“那么好吧。”齐铮摊了摊手,笑道,“看来我要另谋出路了。”
“我所不理解,所在意的是。”他的妻子娇嗔道,“我的丈夫竟然不懂得妻子的心,怀疑我对他一如既往的支持。”
“哈哈。”齐铮将妻子抱起来,抛到空中,然后又稳稳地接到自己的怀里,吻了吻她的脸颊,笑道:“我之所以能够心无挂碍地走到天南海北,之所以独处异地也断然没有孤独落寞之感,之所以仰观他乡明月就像闲居自家庭院,全是因为有你,我知道在千里之外的家乡,有一个人与我心意相通,谢谢你,亲爱的。”
“说好话的人都不做好事。”妻子笑道,“这几年难道你竟换了心肠?”
“如果我真的换了心肠,身为知己的您能不知道吗?”
“快别说嘴了。”妻子说道,“你什么时候去拜访林先生?”
“明天晚上,我们已经约好了。”
“给他带点什么?我看你从西北拿回的奶酒很不错。”
“什么?”他大叫道,“奶酒?那可不能给他,我得留着自己喝。”
“小气鬼。”
“你不知道,这位林先生是不喝酒的。”
“那你就拿……”
“行,行,行,到时候再说吧。”齐铮摸着肚子笑道,“说起酒来有些饿了呢,准备晚饭吧,老婆。”
贤惠的妻子很快就准备好了晚餐,齐铮斟了满满一大杯奶酒。三个人只用一个小园桌,上面也只有几样小菜,这就叫作天伦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