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声声,宫墙内的灯火渐次熄灭。
宋悦笙穿着剪裁好的衣服,衣摆和袖口皆被她用剪刀裁去一截,行动间再无累赘。
她轻巧地翻出残梧殿,借着夜色的掩护,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向涤尘苑潜行。
涤尘苑是宫中焚烧废弃之物的地方。
先帝在位时奢靡无度,即便闻彧登基后厉行节俭,很少出现煌京中嗜杀成性的传言,暂且算得上一个明君,但一个月的时间起不了多大变化。
因此,这里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天然的二手市场。
宋悦笙借着月色在涤尘苑的杂物堆中翻找,本着“能拿则拿”的原则,专挑那些半新不旧的衣物和器具。
既不至于太破旧难用,又不至于因过于崭新而引人注目。
她动作利落,不一会儿便收拾出几件可用的东西,用布裹好系在腰间。
与此同时,泰和殿内灯火通明。
“陛下,蔺监正到了。”大太监躬身禀报。
闻彧搁下朱笔,微微抬眸:“宣。”
“是。”
殿门轻启,一道修长身影踏入。
来人一袭银线绣星图的深色官袍,衣摆间暗纹流转,恍若夜穹星河倾泻而下。
他步伐沉稳,行至御前,恭敬行礼。
“微臣拜见陛下。”
“蔺爱卿不必多礼,坐吧。”闻彧的声音平静,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这么晚叫你过来,想必你也猜到了朕的用意。”
蔺无暇抬起头,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陛下放心,今夜星象已变。「荧惑守心,凤星坠野」的凶局已变,兵祸之危也不复存在。”
他略微停顿,随即继续道:“不过,臣观天象,一月后紫微星大亮,吉星环绕,正是迎何姑娘入宫的最佳时机。”
闻彧眉头微蹙,指节在桌案上重重一叩。
“一个月后?朕记得钦天监之前说过,立新后的吉日应当在三个月后。”
蔺无暇从容一笑:“天象无常,近日北境将星浮动,若拖延太久,恐怕......”
他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宋家军虽远在边关,但若听闻宫中突然立后,难保不会有所动作。”
闻彧眼底骤然冷了下来:“蔺爱卿这是在威胁朕?”
“臣不敢。”蔺无暇微微低头,语气恭敬却毫不退让,“只是星象显示,若强行在此时立后,不仅宋家军可能起兵,太后一党也必定借机发难,到时候......”
殿内陷入沉寂,唯有烛火偶尔“噼啪”轻响。
良久,闻彧终于冷声道:“那依你之见,应该如何?”
蔺无暇缓缓起身行礼:“何姑娘若以贵妃之礼入宫,既不失体面,又不会刺激朝局。待天象稳定后,再......”
“够了。”
闻彧抬手打断,眼中暗流涌动。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就按你说的办。”
蔺无暇躬身退出,转身的瞬间,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殿外,一名小太监提着灯笼迎上来:“监正大人,可要奴才送您出宫?”
夜风掠过宫墙,蔺无暇驻足回望泰和殿的灯火,淡淡道:“去告诉太后,事情办成了。”
小太监匆匆穿过回廊。
“唰!”
刀光闪过。
月光下,刀刃映出一张漆黑的乌鸦面具。
整个煌京都知道,当年还是六皇子的明昭帝,就因嗜杀成性被视为不祥之人。
而乌鸦,正是他王府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