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前因后果断裂的旅程终点，他们见到了高坐在荆棘王座上的那个非人之人。

他的面貌狰狞，却好像共存着神性与魔性，令人有一种望而生畏般的感觉。

他的手中握着一团灵火般的东西，蔚雨卿从中听见了郦妙音的声音。

“师傅，救我。”

“师傅，我要回去。”

她总觉得她叫的就是她，于是她说：“那是我妹妹，我要带她回家。”

魔君的声音混杂着三个人的声音呢。一个是低哑的嘶吼，正是魔的本身。一个是轻佻的青年话音，与狄飞崖极为相似。最后一个则是质朴的少年音色，听起来只有顺从与迷乱。

这三个声音拧为一股粗声，从魔君的口中吐了出来。

“可以，但是你要和她交换。”

“我？”

“你。”

“好，我和她换。”蔚雨卿说。

“等等。”狄飞崖拉住她，“不要去，落入魔的手中，会万劫不复。”

蔚雨卿微微挣脱了狄飞崖的手，她说：“没关系，妙音还有人在等，我没有了。就算是我的小丫鬟，很快也会忘了我，所以我可以。”

魔满意于她的话语，他说：“来吧，你是我的挚爱，我会让你在我之中得到永生。”

“你会爱我？听起来也不错。我想有个人爱我。”蔚雨卿又向前迈了一步。

这一步，低哑的声音说：“我要你屈服于我，赞叹我绝对的力量。”

这一步，轻佻的声音说：“我要你痴迷于我，只在我眼里看人世变换。”

这一步，清冽的少年声音说：“我要你注意到我，用你的温柔包裹我的角角落落。”

蔚雨卿已经离王座很近，但狄飞崖又冲上来挡在了她的前面。

他对她说：“你要相信我能打赢他。虽然我们认识没多久，但我们已经是朋友，我不想看你送死。”

他又对魔君喊：“喂，丑东西，和我打。”

三个声音同时说：“又是你，你真的很烦，聒噪的蝼蚁。”

而后又一种轻而易举般击出的力量从魔君手中挥出，狄飞崖直接用剑来接，他唔了一声，然后生生被这股力道屈膝逼退了十几丈远。

他当然不会因此屈服，他这次直接从原地窜起扑来，口中喊道：“看剑！”

蔚雨卿看得出，相比起魔君的力量，他们之前遇到的任何鬼神都简直不足一提。他看似轻而易举的每一个动作，都让狄飞崖渐渐变得难以应对。

等狄飞崖终于变得很难站起来的时候，蔚雨卿说：“不要了，你打不过他的。

她此时的心情反而变得轻快了起来，连魔狰狞的面貌都不再摄人，她觉得他可能是她一直以来在寻找的，让她挣脱出现实牢笼的那种力量。他不可抗拒，高高在上，也许应该读作命运？

她不想知道她是否真的是他的挚爱，但她觉得她被他所需要。于是她跨过了勉力支撑在地上的狄飞崖，然后向王座上的魔走去。

她跪倒在他的脚下，魔熔岩般的双眼注视着她，他说了她听不明白的话。

“我终于等到……等到你们记不起彼此的时候。这次，他会毁灭，而你，会永远属于我。”

蔚雨卿也看他，她说：“把妙音放走。”

但那团灵火又出声了：“师傅，不可以。你不可以屈从于魔。”

“闭嘴。”魔伸手弹了一下那团火，她便不再出声。

魔松手让火升空而去，他说：“你尽管回去。你已经无能为力。”

蔚雨卿眼看着火消失在天际，她确信妙音已经回去了。而魔也向她张开了手臂，他在呼唤她：“来，到我的身边来。”

那三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的嗓音时而像从地底而来，时而像被热风从远处带来，时而又像从天的穹顶洒下。她觉得他像从四面八方而来，又钩出她心中的欲念与渴望。

她回头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狄飞崖，他嘴角已淌下血来，目光仍在坚定地阻止她。

魔在身后一声强过一声地呼唤她，她应该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她和他怎么会是一种人，她想。如果不是因为这次出走，他们的生命本也不该有交集。

如果再给他们一点时间的话，她也许能知晓他更多的故事。但现在已经晚了，无论如何都晚了。

她对狄飞崖说：“活下去啊。”

然后就回头拉住了魔递过来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