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狄飞崖心里已经快笑岔气了,他觉得仅有凡人时期记忆的蔚雨卿的想法很天真也很好玩,从她嘴里说出来特别好玩。云的后面啊,云后面能有什么啊,但是在她的想象里会存在什么东西的话,他也会觉得那里好像真的有什么新奇有趣的东西。
他们两个说得高兴,车为农是越想越不对,好像和问离仙君有这种说话模式的人吧,应该就是玄霖圣君了。可是玄霖圣君为什么要说如果有灵根这种话?他们两个是来体验民情的还是来角色扮演的?仔细一看这女子虽然乍一看体态身形与玄霖圣君很像,但是容貌神态又完全不同,看她的样子也分明对他和白白视若无睹,难道真的只是一介相象的凡人而已?车师兄真是被搞糊涂了。
不仅是他,身边闭了眼睛的白白也觉察到不对了,他传音道:“车师兄……我觉得这两人说话的声音,好像我师傅和问离仙君啊!”
正走过他们两个的狄飞崖早就注意到了白白的神态,他传音给车为农道:“车车,什么都别问,事出有因,回头再和你说。你把白白稳住,让我们先过去。”
于是在车师兄一番连哄带骗后,白白半信半疑地相信了师兄说是他故意把这二人的声音幻化成他熟悉的师傅和仙君的声音来扰乱他的判断的说辞,再睁开眼那两人也背对着走远了。但是他毕竟还是个一等一的师门乖宝宝,心里已经决定回去就要和大师姐说说这件奇怪的事。
车师兄心里也在犯嘀咕,这算什么事儿啊,他开始犹豫这事要不要和师傅说一声,毕竟那不是他唯二的朋友和疑似朋友么……
月上中天,在凡间早该是入眠的时间,升仙路上的凡人们却还在孜孜不倦地攀爬着这条仙路。在不见前路,后路无可追的夜色中,许多人的时空观念已经开始出现了混乱,他们觉得自己仿佛在茫茫大漠中行走,不知道是否找得到方向,不知道还要走多久,不知道是否能够抵达心中的绿洲。
蔚雨卿终于知晓了那两个肃穆的仙人一开始说过的“进之得见,退之断念”的含义,走升仙路,考验的应该就是意志力——
正当她这么以为的时候,头一扭往后看去,却发现本来应该跟在身后的狄飞凭空消失了。
蔚雨卿被突如其来的恐惧感攫住了,她先幽幽地喊了一声:“小狄……?”又更大声的喊了一声,“小狄!”
没有人回应她,本来应当是一段艰苦的旅程,因为有人作伴变得不那么难熬,但突然又变回独自一人时,她没想到这条路能这么让人害怕。
蔚雨卿停住了,夜晚的空中有风吹过,风不大,也许是因为巧克力丸的关系,她也不觉得冷,但是她的心中就好像一下子被吹走了勇气,整个人都放低了重心,唯恐被吹落台阶,摔个粉身碎骨。
一开始只是放低了身子,接下来是慢慢地贴到台阶上,她小心翼翼地在玉石一般的阶梯上挪动,扒着边缘往下看了一眼。
当然什么都看不见,就算狄飞真的掉下去了,她也看不到了。
她就这样贴着台阶趴了很久很久,直到不知何方穿来一声巨鲸似的鸣叫,那声音幽远空灵,好像云层后面真的有一条巨鲸在游动,而后跳出云端,一跃而起……蔚雨卿终于晃过神来,她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唯有前行,只能慢慢起身,独自一人再度走上了她的升仙路。
重新出发的她慢了许多,一步一步踏上台阶,几乎都能听到自己的脚踩在台阶上时在空旷的深夜里发出的回响。一步一步都像是对未知的孤独和恐惧的挑战。
是了,其实升仙路的另一个主题就是——孤独。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蔚雨卿的恐惧终于逐渐消弭了,一丝丝的光明就像她心中一点点扩大的勇气,谢天谢地,她想,天终于亮了。
直到晨光初露,天边穿来一声清亮幽远的鸟鸣,蔚雨卿抬头看去,远方有一只看不太清样子的鸟飞了过去,只见晨光打在它的羽毛上,从蔚雨卿的角度看去,光正好把鸟通体衬得金光发亮,恰如送来祥瑞的使者。
明知跟上去也是徒劳,蔚雨卿还是加快脚步往前爬了几步。于是,她就看到那只鸟顺着升仙路来的方向飞去,它仿若一把金色的匕首,一重重撕开天的帷幕,把昆仑真实的样貌展现在她眼前。
缥缈的云雾之中耸立着十数座山峰,它们各自独立,却又形成一个纵深连亘的整体。或淡冶,或苍翠,或明净,或沉沉如睡。当来自东方的晨光初沐时,这十数座山峰被渐次照亮,就如同从沉睡中被唤醒一般。
金色,不,那是更五彩斑斓的色彩。这种难以描述的光华浸染了萦绕在山峰之间的云雾,又如同一层绚丽的光纱,在亘古不变,不喜不悲的群山上头盈盈舞动,轻轻落下。
万山之祖,万神之乡。这便是昆仑。
蔚雨卿被震住了,这种感觉并不是一点点钻入她的心房,而是像一把斩断一切的快剑直直刺入,像一桶浓墨劈头盖脸地泼来。
昆仑,这就是昆仑。她喃喃念着,傻傻看着,任凭这感官上的冲击如万钧钟磬般在她的头脑中反复撞击。
直到这所有的感觉都归于平静,直到脑内振聋发聩的千重道音全都平息,她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