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门响，引得楼下正吃饭的人纷纷抬头望来。

顾青山掩饰着轻咳一声，捂着脖子，别扭地跟着燕空到了桃姨娘跟前。

金钰一眼瞧出顾青山的不对劲儿，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顾青山正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谢文洲偏窜了起来，指着燕空鼻子质问：“你你你……你怎么从穆娘子的房中来？”

燕空一记冷眸横扫，无声无息的冷峻威严下，噎得谢文洲立时像冰雕似的无话可说。

崔锦走来圆场打着马虎眼笑道：“想来是燕郎君一大早找穆娘子商议出关事宜去了。”

顾青山佯装淡定地从燕空和谢文洲之间走过，见到姜堂与绾宅后辈等人，立时又将话题转移到了姜堂身上。回蒙山村的一切都已经打点妥当，顾青山将自己从景凌处驶出的马车交由姜堂，另给了银子雇了车夫负责绾宅后辈们的马车，依依惜别后，两辆马车立时上路。卷起的尘埃里，还能远远看见桃姨娘打起车帘挥别的手。

顾青山追了几步，大喊着：“到了之后记得一定要写信到范阳崔家保平安！”

桃姨娘应了声什么，已听不大清了，车轱辘转了几圈，马车早已不见了踪影。

崔锦方上前欠身道：“穆娘子，马已备好，也可随时动身了。”

顾青山道了声谢，回眸间见身后已多了三匹快马，谢文洲拦着燕空不知道在扯什么，唯有金钰显得心神不宁。顾青山便朝金钰走去，从袖中摸出两瓶药塞进了金钰手中，“你武功底子不错，但江湖经验尚浅，这两瓶药中红色的为毒药，紫色的为迷药，皆是我自己所配，你在寻友途中当能助一臂之力。”

“多谢穆姐姐！”金钰郑重其事地收下，却又欲言又止地问，“穆姐姐当真要去西域吗？”

“是啊是啊，你跟这么两个不伦不类的家伙上路，我不放心啊！”谢文洲又像猴子似的蹦跶过来，只不过话刚说完便被燕空一把揪着后衣领扔对街去了，对街的胭脂摊贩猝不及防地飞掷而来的谢文洲撞了个人仰马翻。

路上的行人都好奇地涌上去，谢文洲手忙脚乱地还没站起来，便被恼怒地摊贩抓着一顿毒打。谢文洲扯着嗓子大喊，对街的顾青山是充耳不闻，金钰翻着白眼只当不认识这人，背过身去双手抱拳道：“此番多谢穆姐姐，金钰始终欠穆姐姐一条命，今生今世都不敢忘！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别过顾青山等人，金钰大步走向对街，一把从人堆里揪出被揍得衣衫不整的谢文洲，二话不说便纵身踏过屋檐远去。崔锦敛回目光，屈膝行礼道：“既如此，锦儿也不耽搁穆娘子启程，便先回崔家了，将余下之事打理妥当，些许还能帮着金娘子找人。”

顾青山瞥了眼身后不甚在意的异国僧，压低声音叮嘱道：“尤其是那位，非我意思，便还是先好生安顿在原处……一切照旧。”

崔锦知晓顾青山指的是景承，意味深长地点着头，便又向燕空行了一礼，恭恭敬敬而去。

长街上看对街热闹的人早已一哄而散，来往穿梭间，燕空便左右各牵着一匹马走来，马蹄咯哒咯哒地响。顾青山纵身跃上马背，冷脸看向身后的异国僧，倒有点意外这人挺自觉地已上了马，只是瞧着他掩藏在兜帽里的神色极不情愿。

“要回家了，还这样的脸色。”顾青山拉着缰绳让马儿前后踱了几步，“你应该想清楚，就算没遇见我们，你去了昭京也搬不到救兵。眼下至少你还能平安无事地回到故土。要知道有许多人，他们的下场只有客死异乡。”

异国僧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讥讽道：“你们不怕也客死异乡吗？”

顾青山轻勾唇角看向燕空，高昂着下颌在白晃晃刺眼的红日头底下，落下器宇轩昂的影子。

她突然扬手落鞭，高声喝出“驾”，来回焦躁踱着步的马儿得了令，刹那如离弦之箭奔腾而起。风鼓起了她的碧衫宽袖，如浪头似的层层扑在马匹的背上，高束在脑后的发髻垂下逍遥的碧绿发带，在半空中如画笔勾勒出一条起起伏伏的涟漪。

在漫天的昏黄尘埃中，她的身姿如苍翠欲滴，尤为夺目。

燕空紧随其后，异国僧远远落下一截，三骑骏马眨眼出范阳西城门，消失在茫茫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