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神秘的人,往往越有秘密,而这个秘密时常危险万分。”香罗袖直直凝视着景承的眼睛,笑得势在必得,“我想要利用这个秘密要顾青山死无葬身之地,而元二殿下显然未有此意,故而我为何不能另与他人交易呢?”
“可你为何定要顾青山死?”
“女人的嫉妒。”香罗袖回答得干脆,“这其背后的故事,奴婢皆会悉数告知。”
“可他已经死了,死在雪谷。”
“殿下可当真信了?”
景承沉默有时,蹙眉道:“你的条件?”
香罗袖目光灼灼,忽地起身道:“殿下夺得帝君之位后,力保元二殿下为大元国太子!”
景承怔忪,忽地仰头大笑,笑得浑身伤口都疼,于是连带笑意也狰狞扭曲的可怖,比不笑的时候还要令人胆战心惊,可香罗袖一动不动地立在书案前,坚定又自信地笑得明媚,景承不由得摇摇头,道:“你且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方才能衡量是否值得。”
“殿下莫非当奴婢是三岁孩童哄着玩呢?”香罗袖拂了拂跪地沾了尘埃的裙裳,不曾看景承一眼,“殿下若一意如此,奴婢自有别的路走,至于是否挡了殿下的路,谁可知呢?啊……”香罗袖故作惊醒似的看着景承发笑,“三殿下身边的暗卫素来心狠手辣,只怕奴婢尚未走出书房,便被蹲守在梁上的人杀了吧?”
景承的嘴角忽地一抿,香罗袖已转身而去,“三殿下何等英明,断不会如此短见。如今奴婢在安乐公主身边伺候,殿下若打定了主意,可随时派人前去。”
她的语调自始至终相当的镇定,如春柳般柔和,却也如春柳般坚韧,谁都听得出她话语中的决心。蹲守在梁上的暗卫此时已站在梁柱的垂帘后,沉声冷笑道:“此人好猖狂!既然能察觉到属下的气息,怕是功力不浅,殿下万不可步入她的陷阱!倘或答应她,殿下则是与大元国后为敌。世人谁不知如今大元国内掌权者为国后,与此人为敌,只怕……”
景承始终不言,只另又铺开一张新纸,执笔蘸墨。
暗卫见状趋步向前,近身耳语道:“何况殿下曾派遣属下出使大元国,大元国后也应允扶持殿下为景国新帝,如今计划已差最后一步,殿下,断不能因小失大,大元国后可是要元二殿下实实在在的人头落地呀!”
景承未答,暗卫忍不住又低声询问:“殿下?”
“等派去调查顾青山的人回来后,我再行定夺。”
景承扔了笔,一行深深浅浅的墨迹晕染了宣纸,像是一道光明乍裂的缝隙,透出深渊的黑暗,令人心生不祥,良久方转口问道:“你觉得燕空可是在骗我?”
“关于顾青山与二殿下之死?”暗卫沉吟回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元二殿下想来也带回了二人的尸骨,顾青山有何特征属下不知,但练武之人必有异于常人之处,便是只剩骨骼属下也可分辨一二,至于二殿下……眉心一点红,也是做不得假的。更何况,安乐公主尚在府中,元二殿下只怕也不敢使坏。”
景承点头道:“你去查清楚,若当真如此,便是我们时机到了!”
“是,殿下。”
暗卫人影转瞬即消失得无影无踪,门窗并无响动,竟也不知他几时出了屋子。
景承心神却全不在此,他只直勾勾地盯着纸上鬼画符一般的字迹,想起自己的断臂,忽地拂袖扫落砚台笔架,又回袖推开四方镇纸,恼怒得拍案而起又是砸又是踹,书房里刹那一片狼藉。候在屋外的侍从垂眸耸肩,吓得直哆嗦,谁都不敢请示,唯有一侍婢自墙根下转折而来,他们也无人瞧见。
香罗袖若无其事地远去,脚下极快。
*
日落后的流光濡湿在缠绵的冬雨里,暗沉的街巷上早已不见行人。
独有巡逻的京城护卫军铿锵有力地踏过泥泞的雨坑执勤,然而两道溅起雪白雨花的黑影却从他们的眼皮底子下轻松逃过,几个起落快步行走在街边首尾相连的屋脊上,一个瞬息又纵身从屋檐翻落于一户人家之中。
四下静寂无灯,这座大宅院里显然早无人居住。
“这便是你说的避难之处?”
“如何?快夸我聪明!”
“将军府一夜大火全族被杀,怕是只有冤魂未散,果真适合已死之人来此。”
“你知道人最害怕什么吗?就是死人!我们配合他们演足了戏,等他们得意之时釜底抽薪,自会看透他们的目的……阿珂,穆将军府灭门之事绝非表象这般简单,我一直怀疑,这只不过是个开端。”
顾青山顿步在游廊的转角,侧头回眸,雨水下的夜色里看不清景凌的脸,却反倒莫名感到一股神奇的熟悉感,忽而脱口问道:“你的内功心法跟何人所学?”